
第一篇:理塘坐床
我的第一世阿旺慈诚,早年求学于嘎丹寺,继而入下密院,并担任该院住持之职,后来成为格鲁派第六十一任甘丹赤巴。“永嘉”便是这一世的名字。我的第二世,出生于四川省理塘县的措山区。少年时学于理塘寺,离开该寺后,即在胜乐金刚化现的一处圣地,终生闭关潜修,从未到过三大寺。永嘉仁波切第三世赤列顿巴,出生于四川省理塘的拉波区,先后担任过理塘寺辩经学院的院长和住持。
作为永嘉仁波切的第四世,我的家乡在四川省巴唐县林嘎西村,生于一九四八年,属鼠。我父亲是乌金扎西,母亲是阿嘎。我的幼名叫多吉洛珠,是当地一位很有名望的宁玛派仁波切巴顿嘉措赐予的。我家的名字为宁蒙仓,这本是我家一位先人的名字,他善于开启伏藏,并且建造了我们当地的寺庙炯嘎寺,后来便成为我家的名字了(编者注:在西藏通常每一家有一个专有名字,这种传统不同于汉地)。林嘎西村分上下两个村落,我家住在下村。村人主修宁玛派,没有格鲁派。然而我家却供有一尊喇嘛宗喀巴的像。当时全家人根本不知道宗喀巴大师的名号,只说这是一位格鲁派的上师。家里还有其他三尊像,一位是莲花生大师,另一位是宁玛派的祖师仁增龙色宁波,还有一尊小的财宝天王像。莲师像非常大,足有一人盘坐那么高,给我留下的印象颇深刻。
据邻居的老人讲,我出生那天有些特别,天空降下花瓣状的雨滴,同时伴有悦耳的各种法器的撞击声。赐予我幼名的宁玛派巴顿嘉措仁波切,长得很胖,他当年曾对别人讲起我:“这孩子不是我们宁玛派的,是格鲁派一位仁波切的转世。”
我有七位兄弟姐妹,算上我,家里共有 八个孩子。大哥岑旺班究,是一位宁玛派的出家人;二哥益西巴顿是在家人;三哥旺钦后来也出家了;四哥叫阿本。桑昂是我的双胞胎兄弟,但是在三、四岁时不幸夭折了。我还有两位妹妹米楚巴卓玛和策旺拉姆,小妹妹策旺拉姆是我去理唐寺坐床后才出生的。
为了寻找第四世永嘉仁波切,我上一世的管家洛桑策仁曾求助护法。护法显现了线索:第四世永嘉仁波切出生于巴唐县林嘎西村,属鼠,父名乌金扎西,母名阿嘎。赤江仁波切(第三世)亦卜卦确认。后来证实,这几点均与事实吻合。我的宿世似与赤江仁波切颇有因缘,上一世永嘉仁波切是第二世赤江仁波切的弟子,并从第二世赤江仁波切处受了比丘戒。
在我的家乡有一座高山,相传是马头明王的圣地。当时护法指示第四世永嘉仁波切的出生地的时候,特别提及此山。但是即便是我们当地人,也很少有人知道此山与马头明王有关系。当洛桑策仁管家带人寻访我的时候,我已经在当地宁玛派的炯嘎寺出家了。出家不久,寺院请了一位外来的仁波切传授沙弥戒,赐我法名图布旦贡嘎,可惜当时年龄太小,不记得这位仁波切的名字了。炯嘎寺有五百多位出家人,他们同格鲁派寺院的僧人一样,受授比丘戒极其严格。我的师父阿翁,又高又壮,脸色黝黑,寺院的人都非常尊重他。阿翁师父的佛堂里供有一尊释迦佛像,两边分别是阿难尊者和迦叶尊者。我年幼不识两位尊者的像,曾经猜想:“既然释迦佛是师父,那么他们一定是弟子吧?”至于我是几岁出家的,我现在也无法记起了。
到巴塘县寻访我的一行四人,分别是第三世永嘉仁波切的管家洛桑策仁,随从阿萨克秋,亲戚钦柔,和理塘寺康村的代表阿鲁达瓦。他们来到我们村,四处打听我父母的名字和属鼠的孩子,听说了我的情况。第一次来见我的是钦柔,那时候我还很小。
“你是从哪里来的?”我问他。
“我是从理塘来的。”
“那你们把我的马(那匹马是我上一世的)带来了吗?”
钦柔听了十分高兴,知道找到了。我家里人听说后,不愿意他们带我走,便和阿翁师父一起对我说:“如果那些人再来问你,你千万不要说你属鼠,就说属狗。”
第二天,阿翁师父在屋外洗青稞,用作佛堂上的供养。正当阿翁师父向空中抛撒青稞,嘴里念叨着“却西却西”的时候(编着注:却西代表吉祥的意思),管家洛桑策仁和阿鲁达瓦一起进来了,阿鲁达瓦便道,“这真是非常吉祥的缘起啊!”
我当时在阿翁师父的房间里读书,看到他们进屋,当即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管家问我:“你属什么的?”
我回答说:“属狗的。”
“你既然属狗,就不是我们要找的孩子,我们也就不认识你了。”随即他们作出要离开的样子。
我立刻着急地嚷道:“我不是属狗的!是我妈妈和师父让我说属狗,我是属鼠的!”
这些是我的管家后来告诉我的。我隐约记得一些,不很清楚了。倒是阿翁师父的佛堂,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佛堂宽敞明亮,地板擦得锃亮。阿翁师父每日念经的时候,在脚上绑一块布,一边诵经,一边走来走去,地板顺便就被擦得干干净净了。管家们那次进房和我说话,穿着高筒长靴,径自踩在地板上,落下他们的很脏的大脚印,我当时见了心疼得要命!
洛桑策仁带来了铃杵等许多物品,让我从中挑选,我选出几件后,均被确认正是我上一世曾经用过的物品。我还认真地在经书里找出了洛桑策仁名字的那几个字,指给他看。管家有一位弟弟叫诺布,我问管家:“诺布现在在哪里?”管家高兴地说:“诺布现在在康定做生意,你回去就可以见到他了。”这件事,至今我都记得十分清楚。
管家对阿翁师父说:“这孩子是我们理唐寺永嘉仁波切的转世。”阿翁师父说:“他是不是仁波切的转世,我不清楚,但他的确与其他孩子有些不同。他不调皮,每天除了安静地读书,就是睡觉。你们去他家里和他的父母谈谈吧。”
我的父母亲和亲戚却全都不同意。阿鲁达瓦很聪明,他说:“你们不同意没关系,我们也不和你们争这个孩子了。明天是个吉祥的日子,我们供养这孩子一套衣服,你们总该同意吧?”我父母想,供养衣服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答应了。
次日早上,管家们来到我家,把我上一世的衣服和物品都供养给我。
过了几天,管家他们又来了,对我父母说:“我们现在可以把我们的仁波切带回去了吧?”
我的家人说:“当然不可以!我们不是一直就没同意吗?!”
管家便说:“按照寻访转世仁波切的规矩:只要家人允许小孩子接受上一世的衣服、物品,便表示已然承认了他的转世地位,你们不信的话,可以随便问别人。”我父母果然四处询问,结果确实如此,于是他们别无他法,只好承认了。
事情定下来之后,管家他们先回理塘。管家后来对我说,他们临走的时候,我一直哭着要跟他们回去。管家说:“没关系,过些时候我们会来接你的。”几个月后,他们回来接我,并在我出家的那座宁玛派寺院里作了很多供养,注销了我的名字。然后我们一起去了理塘,我那时大概是四、五岁。
随后,我在理塘寺坐床。父亲和许多亲戚一起应邀来理塘观看。
我坐床时,寺院里有位退任住持努日---仁波切,是当时理塘最有名望的仁波切。他一直闭关,很多年没换过衣服了。他赐我名为:昂旺洛桑丹增赤列嘉措。其中赤列是我第三世的名字。我现在的名字图布丹嘉措,则是至尊林仁波切后来传我沙弥戒赐予的法名。在色拉寺,大家叫我永嘉仁波切,永嘉是我第一世传下来的名字。
理唐寺有一位老师父叫赤列彭措,负责教授我格鲁派的教法。这位师父是努日仁波切通过卜卦向我推荐的。我每天随师父背经,学习藏文文法等等。赤列彭措师父的样子比较普通,不太胖,肤色微黑,但颇受大家的尊重。
坐床仪式不久,第十四世宗座法王嘉瓦仁波切在赤江仁波切的陪同下,从北京返回西藏。他们逗留康定期间,接到理塘寺的邀请。嘉瓦仁波切抽不出空来,便请赤江仁波切代表他赴邀。至尊赤江仁波切是我们格鲁派近代史上最伟大的上师之一,是帕彭喀金刚持的所有传承的持有者,是第十四世宗座法王的初级亲教师。他先前的三次转世,曾有两次担任过格鲁派的最高法座——嘎丹赤巴。
那是我第一次拜见至尊赤江仁波切。在以后的岁月里,仁波切成为我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恩师。他老人家以无量的慈悲心,教授我佛法,传授我灌顶,并关心我的生活。仁波切从康定返回拉萨以后,屡次转嘱我尽快赴拉萨学习,费用如有困难,他可以帮助解决。
我十岁那年,从理塘启程来到拉萨色拉寺,加入了色拉昧扎仓邦布拉康村,开始了更深入的学习。我的师父是格西旺秋,也称阿旺彭措师父,我们同属一个康村。他对弟子极其严格。从那时起到他圆寂,阿旺一直是我的亲教师。在最初的一年多,他教授我辩经,后来,我们一起去了印度。阿旺师父个子不高,由于经常生病,原本白皙的脸庞渐渐变成红黑相间的颜色。他学识渊博,是拉然巴格西的第一名。在大法会辨经的时候,别人不小心选择和他辨经的话,心里都会免不了打小鼓。最后阿旺师父在印度下密院一次给弟子上课时,一边讲着极尊弥勒日巴的故事,一边悄然示寂了。
我随格西旺秋系统地学习了五部大论。藏传佛教格鲁派的传统,是学习因明、现观、中观、俱舍与戒律这五部主要的课程。关于成佛的道路和方法,大藏经各处散说而不系统,五大部论正是对于所有成佛道路和方法的总结。因此学人一旦熟知这五部论,便能通达成佛的道路。格鲁派主要以辩论的形式学习经典,辨经的传统并非西藏人自己的发明,而是来自古印度的那烂陀寺。很多具有智慧的人聚在一起辨论,能够越发深入地理解经论。佛陀曾说:“我说的教法,并非让你们毫无思考地接受,而是要你们经过自己的观察。”喇嘛宗喀巴亦说:“如同金子,不是随便取来一块黄色的金属就可以断定是金子,经过火烧、锻切、打磨才会知道是否真金。”修行者通过辩经进行思考、讨论、抉择,最后内心才能生起对法义的无误信解。
我在拉萨又多次拜见了至尊赤江仁波切。我第一次接受仁波切的传法,是仁波切应邀至色拉杰扎仓的轴康村,传授兜率天上师瑜伽的导修。接着于色拉寺的阿坝扎仓,我从仁波切处接受了格鲁派无上密三大本尊的灌顶。此后乃至仁波切圆寂前,不管是在西藏还是在印度,他老人家一直在佛法与生活上,给予我最为无私的教授与关怀。
至尊赤江仁波切,是现代格鲁派的一位大师。如果没有至尊赤江仁波切,现在的格鲁派会有很多的不同。所有的西藏人,不管是卫藏人、西康人,还是扎什隆布人;也不管是三大寺的出家人,还是整个藏区的在家人,无不由衷地敬仰他。每逢仁波切讲经,听到消息的人,都会赶去听讲。西藏的摄政热振仁波切圆寂后,那时的宗座法王年龄尚小,西藏的许多官员祈请仁波切担任摄政,但是仁波切对政治毫无兴趣,断然拒绝。仁波切以平等的慈悲心教授弟子。无论是他亲传的弟子,还是其他老师父的弟子,只要听他讲法,仁波切都会亲切地教授他们辨经乃至做人的道理,决不因是其他亲教师的弟子而有所疏远。
在拉萨时,我亦多次于嘉瓦仁波切处得到传法。我仍清楚地记得,嘉瓦仁波切考格西的法会,人们争相观看。嘉瓦仁波切坐在高高的法座上,下面是很多一流的格西,格西们发问,嘉瓦仁波切进行回答。然后嘉瓦仁波切依次去三大寺进行答辩,发问对象全是三大寺六大扎仓的住持。我在色拉寺观看了色拉昧和色拉杰两个扎仓的堪布与嘉瓦仁波切的辨经法会,嘉瓦仁波切坐在高座上,两位堪布分别坐在前面较低的法座上。两位堪布不断提出关于五大部论的问题,嘉瓦仁波切轮流给出回答。
第二篇:出走印度
我幼时在宁玛派寺院大约驻留一两年,之后一直住在理塘寺,十岁那年去了拉萨的色拉寺,在那里学习了大约两年,十二岁逃亡印度。开始的时候逃亡印度还算轻松,没设那么多的关卡。我们后来决定逃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军队进驻拉萨、印度尼泊尔等边境地区。到处紧张的气氛令我们倍感恐惧。我们最初只是想,先躲到边境或山林里避一段时间,最多几个月就能回到拉萨的寺院。因此没作太多的准备,很多重要的物品基本没带,吃的用的也带的很少。
最初逃亡的时候,我们避进山里观望,希望早日回到拉萨,根本没打算去印度。拉萨附近有一个叫盆布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尼众寺庙,我们躲在里面。有一天,一位照顾我的老师父阿库彭灯,和现任色拉昧住持洛桑蒋扬,一起出门看我们的马匹。阿库彭灯检查一匹马的缰绳,这时,身边出现了一位白衣人,他也来抓缰绳。阿库彭灯以为他抢马匹,立刻掏出手枪,准备和他对抗。洛桑蒋扬有一支英国造的长枪,也拿了出来。没想到这人却说:“别人都去印度了,你们为什么还不去,要赶快走!”说完便突然消失了。他们感到奇怪,回来和我们说起这件事。大家都认为,这很可能是某位护法的化身来警告我们的。于是我们坚定了去印度的决心,开始准备,尽可能找些马匹,实在不行就步行。
我们走到印度和西藏的交界处,一个叫村纳的地方,见到一些西藏人。他们让我们别急着赶路,等等他们,然后一起搭伴走。当时,军队里有很多的西藏人。他们叫我们等,实际上是为了抓住我们。我们知道实情后立刻四散逃开了。现在印度有一位叫顿珠次林的在家人,他那时还在出家,抓了几匹马拉着一起跑;照顾我的老师父阿库彭灯,迅速背起当初带出来的那口煮饭锅,带上糌粑等逃跑;我自己也双足狂奔。有的人慌慌张张地爬上马背,脚却找不到马蹬在哪里!不时响起的枪声,更加剧了我们的恐惧。每每看到军人,大家立即四散逃命。我们共十四个人一起逃亡,其中的洛桑次顿与大家失散了,生死不明,后来也没能找到他。我们有一匹驮食物和衣服的白马,因为跑得很急,没时间休息,也没什么东西吃,它后来就不行了,倒下不肯再走,我们只好把它留下来,心里异常难过。
后来我们到了一个叫达布--的地方,那里有一户名为惹扎仓的富裕人家,他们劝我们:到处都是军队,别再继续往前走了,最好还是投降吧。他们的父亲是当地的工作人员,可以与军队沟通。假如我们实在想走,那就立刻走不要逗留,他们可以给我们带路。达布有一座高山叫布拿拉,那是我们的必经之地。在翻越布拿拉的时候,我们发现,军队已经进驻山里,他们的马匹陷在泥里。我们赶紧退后隐藏。幸好军队没发现我们,一直对付他们的马匹。我们躲到很多大石头的后面,等军队走了以后,才敢出来。我们在深山老林里避了几天,然后出来寻路,可这一次南辕北辙,越走离印度越远。我们后来了解到,有很多军队追我们,很多细节已记不清了。
我们迷路的时候,经过了一座山,偶尔见到几只动物。山上到处是黄沙,根本没有路,好不容易爬上去又滑下来。我们想肯定走错了,决定往回走,上山困难下山易,不必辛苦走,一路滑下!下山后,地上有许多脚印,看的出是军人留下的,搜山的军人似乎刚走,大家暂松了口气。我们来到一位牧场主的家里,他说:“追赶你们的军人差不多有十八个人,都骑着马,在这边转了很久,一直在找你们。他们每天晚上不睡觉,趴在树上,专门等,看你们来了没有。你们的运气真好,他们今天刚走,你们就下来了。”他很好奇我们这些天躲在哪里,竟有如此的运气。我们只好苦笑说,在山里迷了路,东撞西撞地,刚出来。我们迷路的这段日子里,军人们三番五次地问牧场主,有没有看到我们,朝哪个方向走了。因为我们迷路,一直跑来跑去,所以军人们最终也没抓到我们。
我们不知道通往印度的路,只好背着粮食和衣物,白天在山林里睡觉,晚上出来找路。傍晚烧一点茶,拌着糌粑吃,每人一小碗,一整天就吃这么点东西,大家没什么力气,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两个月后,我们十三个人,就剩下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糌粑了。这点糌粑,还是我们碰到一个布丹人,从他那买来的。照顾我的老师父还背着些牛油和干乳酪,为了节省粮食,我们吃得越来越少,也就越发没有力气了。拖着空肚子,回想以前在寺庙里吃的好东西,再吃东西的时候,便会产生幻觉,感到现在吃的是美味佳肴。这样又挨了一星期,食物几乎吃光了。由于每天吃的太少,身体极度虚弱,眼睛出现幻觉,阳光看起来是黄色的。有人带着甘露丸,粒虽小,吃下竟也感觉舒服。小时候我们常听人家讲,人如果临死吃点甘露丸的话,是很有帮助的。我们当时想:现在死了也没关系,我们吃了甘露丸啦。怀着这样的想法,吃下甘露丸,便觉得非常满足。我们随行的老人们都带有护身符,里边藏了很多甘露丸,因此我们万幸还有足够的甘露丸可以吃。
我们继续头重脚轻地赶路,又熬了一个星期,遇到一些乡下的人家,找到一些吃的东西。路过某些山谷时,看到了很多叫做洒普的野菜,是极尊弥勒日巴在山上闭关修行时吃的。我们虽没有圣者的成就,却很幸运吃到圣者吃过的野菜,便兴奋地采来煮着吃。吃的时候万分高兴,吃下之后,却发觉这些野菜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极为沉重,挪动身子走路变得非常艰难吃力。老人们都背负着东西,我年纪小就没背什么。才走一小会儿,便有人喊累,停下来休息,大家便纷纷昏然睡去。先醒来的,赶紧唤醒其他人继续赶路。终于某天,印度时间大约傍晚六点左右,我们终于从边境进入印度。追我们的军队也跟着到了,但他们无法进入印度边境。印度边境有一位地方长官,是军医。他招呼我们:“我们这里有米和红豆,你们能带多少便带多少。”然后,那位长官派遣四个下属护送我们,继续深入印度。
由于印度政府预先知道西藏打仗,有很多人可能逃到印度避难,因此他们预备了吃住等必要设施。那四位下属带领我们,向印度境内走去。我还记得,路上经过一座用绳子和竹子吊起的浮桥,浮桥又高又窄又长,人走在上面,桥摇晃地厉害,很是恐怖。我们都不敢上去。最后四位下属先把东西搬过去,回来背我们几个小孩子,然后牵着老人们的手一一送过河去。我印象中,浮桥剧烈地摇晃,桥下奔流着湍急的河水,我忐忑地伏在某下属的背上,心里害怕极了,好像自己随时掉下去。
护送我们到了一个叫达令嗄的地方之后,这四位下属便回去了。然后,我们到了一个小飞机场,刚巧赶上印度脱离英国殖民独立二十周年年庆,当地人用砍下的竹子作杯子,请我们喝茶。我们还第一次尝到了蛋糕,味道美极了!
我们搭乘飞机,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有车子接我们到住处休息。食宿已经安排好了,并有专人照顾,但是不允许离开自己的房间。小住几日,我们又坐船几经辗转到了玛司玛瑞,在那住了一个月左右。印度政府安排我们去南印度纽家埠克瑞省的巴萨。他们声称巴萨可以容纳一千五百人。巴萨以前是英殖民政府的监狱,关押过甘地,尼赫鲁等知名人士。去往巴萨的路不通车,我们步行到了那里。就这样,我们在巴萨定居下来。西藏所有的教派包括宁玛、噶举、萨迦、格鲁派等都聚居到那里。
第三篇:巴萨学经
我在巴萨住了十年,在那里,完成了我的大部分学业。期间,我参加了热琼考试,热琼并非格西考试,乃色拉昧扎仓在完成中观课程之后,安排他们在大法会上一对一地辩论。以前,很多赴拉萨学习的西康喇嘛,参加热琼考试之后不再继续考格西,而是返回各自的家乡,也会被家乡人视为一种小格西。但是在三大寺,并不算他们为格西。
在巴萨,我从赤江仁波切、林仁波切和宋仁波切处得到了很多的灌顶和传法。我的亲教师依然是格西阿旺彭措,那位在拉萨教授我辨经的师父。每天上午,我去他那里学经,下午根据不同的安排到其他的师父处学习。
我的主要辩经师父还有白马坚策仁波切,他是哲蚌寺洛斯林扎仓的退任住持。这位退任住持与另一位退任住持尼玛坚策仁波切,并称为哲蚌洛斯林的日月双轮,是哲蚌洛斯林最有威望的两位大师。
色拉杰扎仓的格西土登次仁负责教授我藏文文法和写作。土登师父是辨经的高手,藏文文法亦极佳。藏传佛教中,文法可以帮助学人正确阅读和理解那些内容极为深奥的经论,并且有助于写作与造论。
哲蚌寺洛斯林扎仓的格西却尼班灯,也曾教过我一些辨经。他也是一位很有学问的大师,修为颇高,常帮人家消除非人的扰害。
阿旺洛桑赤列丹增,即上一世(第二世)帕彭喀仁波切,给予我戒律方面的很多教授,他的文法亦极佳。可惜他仅在世二十六年左右便圆寂了。有人说,当时帕彭喀仁波切完成格西考试之后,赤江仁波切一直病重。帕彭喀仁波切为了赤江仁波切能够长寿,承担了赤江仁波切的障碍,示现了圆寂。
色拉昧的退任住持阿旺扎巴仁波切,是教授我显宗教法的上师之一。他在西藏人中享有崇高的威望。他注重西藏的传统,精通政治,曾参与安排嘉瓦仁波切的印度之行。当年在拉萨的色拉昧,他参与了降护法的全过程,并命他的下人通知嘉瓦仁波切去印度。同时,他还安排了帕帮拉康村的喇嘛们陪同并照顾嘉瓦仁波切。
我还有一位师父嘎钦索巴拉(编者注:嘎钦意为精通五部大论的人,相当于格西,索巴拉是他的名字),是印度扎什伦寺的住持。他不是西藏人,出生在印度的拉达。这位师父给我教授过菩提道次第四种引导合一。
哲蚌罗林斯有一位热松任波切,也是拉达人,给我传授过哲巴其扎,以及胜乐金刚的巴登贡色(编者注:即喇嘛宗喀巴对于胜乐金刚的解释)。热松仁波切是拉达地区国王的儿子,曾任哲蚌洛斯林的住持,现任强增却吉。强增却吉即嘎丹墀巴的候任者。嘎丹墀巴的候选人,通常必须担任三大寺的住持,然后作上密院或下密院的住持,退任后,才有资格候选。从上述人选中,上密院和下密院各自选出一人,下密院选出的叫强增却吉,上密院选出的夏巴却吉,然后由强增却吉与夏巴却吉轮回担任嘎丹墀巴。(编者注:即如果现任的嘎丹墀巴来自上密院,则他退任或圆寂后,由下密院的强增却吉接任。反之如果现任嘎丹墀巴来自下密院,他退任或圆寂后,由上密院的夏巴却吉接任。)